借着张之极家下人提着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跨过一座石桥。
桥下,便是什刹海的活水,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秋风此时已是极冷,带着水汽拂面而来,却又沁人心脾。
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更显得四周寂静。
这般清冷而开阔的景致,让众人紧绷的心弦不自觉地松弛了些许,脚步也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张之极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到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深树之后,一座高楼赫然耸立,楼上灯火通明,温暖的光从窗格中透出。
绕过影壁,早有眼尖的下人迎了上来,躬身道:“哥儿回来了。”
张之极随意地一挥手,吩咐道:“备下热水,请这几位大人洗漱更衣。”
很快,便有数名侍女上前,引着众人前往客房。
齐心孝出身乡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手足无措,显得有些拘谨。
张之极看在眼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君求兄,便当是自己家,不必客气。”
待到一干人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便服,这才被引入正堂。
堂中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恰好。
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珍玩,一派富贵景象,但堂厅正中却只悬挂着一副“静”字,上面居然连署名都没有,看着不像名家手笔。
众人刚刚落座,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精神矍铄的老者从后堂转了出来,正是英国公张惟贤。
“爹。”张之极赶忙起身行礼。
其余四人也纷纷站起,拱手道:“拜见英国公。”
张惟贤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脸上笑意更甚。
一个司礼监的红人,一个锦衣卫的干才,三个前途无量的翰林官儿,自己的儿子总算不再是只和国子监里那些不着四六的穷书生混在一起了。
他心中满意无比,与众人一一寒暄了几句,便笑着找了个理由退下,临走前还慈祥地叮嘱下人好生招待,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这群年轻人。
张之极随即招呼道:“先不必上饭,随便备些点心茶水,送到我书房来。我等还有要事相商。”
下人躬身领命而去。
……
张之极的书房内,香茗的热气袅袅升起,几人却都沉默不语,各自思索着那道难题。
最终,还是倪元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诸位,这事……到底要如何着手?若要调查,最稳妥的法子,便是动用五城兵马司,配合保甲逐一排查。可陛下明言不可滋扰百姓,此路显然不通。”
张之极点头附和:“是啊,若不靠官府之力,只凭我们几人,要在短短十日之内,查清一万对夫妇,无异于痴人说梦。”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一直安静思索的齐心孝忽然开口:“黄册不可信,那地方县志呢?不知可有宛平、大兴两县的县志以供参考?”
“在我家乡,县志上所记的丁口之数,往往要比官府的黄册精准一些。”
骆养性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此事我恰巧知道。宛平、大兴两县,此前并无县志。宛平县志还是万历年间才初修,然其上所记丁口,亦是沿袭旧数,数十年未有增减。”
众人闻言,不免有些惊奇。
你一个锦衣卫知道这个有些夸张了吧。
张之极问道:“太和兄如何得知?”
骆养性解释道:“修此县志之人,乃是湖广同乡,万历年间曾有来往,聊过此事。”
线索再次中断,书房内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良久,张之极猛地一拍大腿,眼睛大亮:“族谱!我怎么忘了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