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皆是忠直之士。”
他话锋一转,竟哈哈一笑,殿内压抑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诸位也不再急吼吼地劝谏朕行操切之事,可见,是对朕有了些信心。”
他目光落在李国普身上,点了点他:
“李卿当日殿中所言,虽是看轻了朕,但所言确实在理。”
“国朝病入膏肓,遽用猛药,则元气必伤,恐有暴毙之虞。”
“所以,今日,朕便与诸卿说说,朕心中澄清吏治的法子。”
朱由检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
“其实世间之人,所谓圣贤,万中取一;奸邪之辈,亦不过千中取一。多数人,不过是随波逐流,跟风而行罢了。”
“风行草偃,上行下效。世风日下,非一日之故,日积月累,方有如今沉疴难返之态。”
“一个新科进士,外放知县,一上任,县中胥吏便会捧上数千常例。”
“这钱,他若不拿,知州、知府、布政使怎么拿?他若不拿,日后入京考选怎么办?巡按地方的御史又该如何应酬?”
“此中人情脉络,牵一发而动全身。朕,全都一清二楚。”
“那么,如此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局面,该如何破解?”
“朕下令反贪?能反几人?诸臣皆贪,则贪腐之事,不过是党争攻讦之由头罢了。”
“反来反去,换上一批人,该拿的还是拿,分毫未变。”
“要破此局,朕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另起炉灶!”
“天下乌鸦既然一般黑,那朕,就先找出一批‘白乌鸦’来!”
“白乌鸦”三个字一出,殿内瞬间的寂静,大臣们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新政!是新政!
果然,只见朱由检继续开口:
“今后,凡涉新政之人,便是这‘白乌鸦’之徒!”
“其他人等,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朕都可以暂时和光同尘。”
“唯有新政中人,朕的眼中,是半点沙子都容不下!”
朱由检说到此处,直接点名。
“李卿,请起身吧,与诸位同僚说说,你所领之事。”
内阁次辅李国普缓缓站起身来,拱手而立,神情肃穆。
“臣,专领新政反贪一事。”
“所有新政中人,凡有贪腐弹劾之章、厂卫探查之报,一律先递交臣处,由臣会同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并审。”
“所谓新政中人,包括新政委员会、秘书处、薛府尹所领之京师新政诸官,以及日后通过考选,加入北直隶新政的各级官吏。林林总总,约莫两百之数,是为天下官吏百一之数也。”
李国普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开始宣读早已拟好的章程。
“此反贪事,有四则并行条例。”
“其一,曰:豁免旧过。”
“凡官员,自入新政名录之日起,则以陛下圣言为断,前尘尽弃。”
“只需根据以往世情,酌情捐银助国,则过往诸事,一概不究。”
“往后,只看其在新政之中,是否清廉奉公。”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骚然。
工部尚书薛凤翔,下意识地将手一握,指尖瞬间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捐了俸,便等同于入了污名册,在皇帝那里挂了号,始终是留下了一条小辫子。
这……真的能行吗?
可若是不捐,不入此名册,那便等同于自绝于新政之外,仕途恐怕也就此断绝了。
皇帝上演绝缨之宴,烧掉那三本册子时的话早已被人翻出来反复研究过了。
陛下说得是前尘尽弃,却从来没说他未曾看过那三本册子!